祁钰

【日月山河】X【朱瞻基 《魂飞魄散》】

  

“你愿用魂飞魄散,换取一个月在人间吗?”

  

“我愿意。”

  

此时的朱瞻基穿着那一袭白衣,还差那最后一口气的咽下,便要离开这人间了,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窗外满月,他可真喜欢月亮,却忽的听到了一个声音,莫名其妙的问了他这么一句。

  

他坦荡荡的笑着。他愿意,他当然愿意,他这一生已经足够的完美了,天下和日月都是他的…若要轮回,还能做到这般模样吗?他不知道,但他确实还有些留恋这一世。

  

魂飞魄散,也没什么不好的,那…试试吧。

  

“你想回到…什么时候?”那个飘在眼前的人轻轻的问着他。

  

朱瞻基听到这儿,微微笑着。

  

“好圣孙。”

  

我此生无悔…只想再一见当初他们…

  

我早已心内荒凉,身前无路,身后无人…若让我回到那前方有光,身后好似千军万马的日子,魂飞魄散算什么?

  

我不贪心的,我只是想再好好看看他们,看看,看看就可以走了。

  

朱瞻基闭上了眼睛,不知道会发生什么…

 

  

  

朱瞻基是被阳光温柔的拍醒的,他没有睁开眼睛,只是细细听了听外边动静,他感受到了水声淳淳,微微睁开眼,却一愣发现自己躺在船上,正发着愣想怎么回事,手习惯性的一模下巴,却光滑的没有半根胡须,再一看自己,穿着一身墨绿色,一模头上,戴的哪里是皇上的发冠,那是他那桃花簪。

  

为了确认到底是真是假,他把手往肩膀上一摸。果然,光滑如玉,没有一丝刀刃留下的痕迹。

  

他努力想着,才想起之前和那飘在眼前的人说了什么。

  

他没什么不相信的,哪怕是梦,他也要把这梦做了。

  

朱瞻基悠悠躺下,重新闭上了眼睛,翘着个腿,好一幅逍遥自在的模样。

  

他今天,不,这一个月,他一定要笑着过。

  

秦淮河畔听雨轩,我等你。

  

朱瞻基终于又见到了他爱了一生的人,孙若微总是那样,微微的笑着,举止礼貌且小心翼翼。他自己倒是显得有些潇洒,轻浮里也正好符合这个年纪。

  

朱瞻基温温柔柔的拉过她的手,另一只手略有点沉重的附了上去,那是皇帝的厚重感和太孙的炽热感的结合。

  

望着对面那人洋洋洒洒披着的头发,还有那因为阳光而衬托的像是镶了金边的侧脸,那动作也轻巧可爱。朱瞻基一晃神,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孙若微了。

  

他笑了,他终于见到了那个拥有着世界的孙若微,那个有一点点心高气傲和温柔的孙若微,那个还不是什么皇后的孙姑娘,那个最后掉着泪等自己用车马带她回家的姑娘。

  

还好,还好,他已经把世界还给她了。

  

  

  

朱瞻基回到了宫内,正撒着欢儿走路呢,跟个狼崽子似的嚣张,他看看这宫内,尽是那温柔,月亮挂在天上也正是惹人爱的满月,照亮了几片祥云,这会儿的鸟儿也是小声的叫着,那红墙黄瓦从来没有显得这么温柔过。

  

他感叹自己曾经还是太孙的时候,怎么没有觉得这么美好。

  

他一想,自己大概要回太子府吧。他是蹦着进门儿的,大声的喊了一句,“爹!我回来了。”

  

“诶呦,你怎么才回来呀,还知道回家呢。”太子爷一手抱着小白狗,一边儿慢慢的踱着步子出来看他,伸出另一只手往他身上拍拍,嘴里嘟囔着那话。

  

朱瞻基看了看朱高炽,十年未见…他不免的心内激动,朱瞻基背过身去,生怕被人看见他红了眼睛。迅速的收回眼泪,转回身子来露出一抹笑,看着他脆生生的说。

  

“爹,对不起。”

  

朱高炽一愣,心想这孩子居然没跟他发脾气,那就算了,竟冷不丁说什么对不起。

  

“说什么呢这孩子,赶紧去吧,跟你娘吃饭去吧,等你呢。”朱高炽腾出一只手把朱瞻基往屋里推着。

  

“那您呢?”朱瞻基一回头看着推他的父亲。

  

“我饿了,我早吃了我。”朱高炽手里顺着那小白狗的毛,往院里的凉亭去。

  

朱瞻基进到屋里,找到了太子妃,笑着上去喊她。

  

“娘。”

  

“来来来,儿子,过来陪娘说说话。”

  

“诶。”朱瞻基拉了把椅子,坐在她身边。

  

此时太子妃还是漂亮的很,头发梳的油光水滑,头上带着玉簪子,温温柔柔的看着他,朱瞻基也是一阵晃神,他已经快忘记母亲年轻的模样了。

  

“哎,怎么不说话啦,是不是你爹又骂你啦?”太子妃靠近他一点,想起来了自己家那个破太子。“你不用管他,咱该干嘛干嘛,让他跟那狗儿子玩儿就行了。”

  

朱瞻基一拉她的胳膊,“娘,没有,是我回来太晚了,对不起。”说着也是脸上带着笑。

  

“这孩子,怎么说这话。来来来,吃这个。”太子妃仍是那性格外放泼辣,手里动作多的可爱。

  

朱瞻基忽然想起,她当上太后之后,很久没这么笑和说话是不是。

  

他心想着。

  

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千不该万不该,或许都是我的错。

  

有遗,无憾。

  

  

  

“今天放榜,有大宴,别闷在宫里了,你爹也去,你也来吧。”。朱棣看着殿前忙活的人们,一侧头看着一边儿半躺在椅子前的朱瞻基。

  

“……”朱瞻基没有说话,看着朱棣,更是感觉不可思议,那是最捧他的人。也是在朱瞻基心里最强大的那个人,强大到好像不该被打到,朱瞻基算着日子,一想到也就是没多久的日子了,就要出征了…不过或许,他去不了了,一个月时间,还到不了呢…

  

“小子!”朱棣看他不说话,装着恼怒吼他一声。

  

“诶,爷爷。”朱瞻基回神儿了,赶紧急急忙忙站起来,要跑到爷爷身边,奈何脚下没看见,一个踉跄差不点儿摔倒。

  

“慢点儿,干点什么毛手毛脚。”朱棣拍拍刚站稳的朱瞻基的肩膀。“我先去办点儿事儿,你先走吧。”

  

朱瞻基一愣,赶紧双手作揖,弯下腰退了。

 

朱棣那副模样,宝刀未老,仍是气势如虹,穿着那龙袍,留着那长长的胡子,眼里深情表情谁人也摸不透,笑是笑着,藏了多少步棋,那可无人知晓。

  

朱瞻基忽然知道了,自己曾经身后的千军万马,便是爷爷一人。

  

“我在给你铺路,小子,好圣孙…”

  

朱瞻基走出殿门,才想起爷爷说什么了来着,哦今天放榜,那,于谦要来了吧。

  

  

  

今天夜里,宫里宫外都在迎接那状元郎,那街上,人群摩肩擦踵,房子上挂着各式红花,街道上吹锣打鼓舞狮子,烟花五彩斑斓,朱瞻基坐在殿前,想着那人现在应该醉的跟鬼一样。

  

一如既往,醉的跟鬼一样的死了进来,作诗惹怒皇上,然后在宫里殿前枕着太子爷睡一晚上,朱瞻基知道太子爷要说什么,直接去拿了一床被子,没有胡乱一扔,而是看了看那人,展开被子好好给人盖了上去,然后坐在太子爷身边。

  

他现在,享受一切再见他们的时间。

  

眼前这个躺在地上,不拘礼节的人,便是他那好心腹,但不知为何,好像他做状元郎的时候,更有意思些。

  

第二天早上,朱瞻基把那写策论的事儿告诉了于谦,没等他说话,便端来热茶一杯放在他案前。

  

于谦看看他一愣,心想着这太孙怎么这般对他。

  

写完折子交上去,一如既往在殿里被老爷子做戏的骂一顿。

  

待于谦走了,朱棣便把于谦当宝贝似的交给了朱瞻基。

  

朱瞻基走出门看见他,自然一笑。

  

“状元郎,天生刀眼,命生逆纹是吗?”

  

于谦定住看看他“你好像…像一个人。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。

  

朱瞻基心说他不该说这句,去问他“什么人?”

  

于谦往前走几步,把背影扔给朱瞻基。

  

“我不知道…但好像,像故人…”

  

朱瞻基心里五味陈杂,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。

  

故人…

  

好似故人归。

  

朱瞻基脱口而出,“我也命生逆纹,你别死在我手里。”

  

走远的于谦听到了,定下步子来,转身看那年轻的太孙。半开着玩笑说着。

  

“故人归来,定是上辈子亏欠我了?”

  

朱瞻基没回答,只是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。

  

“你,慢行。”

  

  

  

这天的阳光正好,他看着二叔骑着马射着箭,没有皇上和太子在,俩人终于不用那么对峙着了。

  

朱瞻基安安静静的待着一言不发,待汉王下马休息的时候,竟然坐在了他身边。

  

“大侄子,你小时候不是答应我和我一起骑马射箭,戎马一生吗?来吧,上马,陪我玩儿一会儿。”

  

朱瞻基自然是应着,只剩这一个月,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了。

  

背上箭,骑上马,拉起弓,看中那靶心,一松手,便是一个正中央。

  

今天的朱瞻基穿着一身红衣,头戴白玉簪子,年轻的面庞干干净净,好看的像幅画儿。

  

朱瞻基策马靠近汉王。“二叔,怎么样?”

  

“再来再来,一发算什么?”

  

朱瞻基便一乐,连着五发都是那正中央。

  

汉王惊了惊“你小子偷着练了还是这么着,怎么今天这么到位?”他不知,那不是皇太孙,那可是宣德皇帝。自然不像多年前般轻浮。哪怕他现在正当皇太孙,但那皇帝的沉重感是盖不住的。

  

朱瞻基策马奔到他身边。“二叔,抱歉啊。”

  

“这话怎么说?”汉王问着他,却心说着“狼崽子你还会说对不起呢?”

  

“没什么,只是感谢二叔多年栽培。”

  

汉王心思不是那般多,不是个文人,心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。只管笑着,心里又笑骂小崽子说话不直。

  

朱瞻基端着骄傲,说了句抱歉,便由二叔琢磨吧。他那些亏欠的话便也只好在心里说说。

  

圆满了吧,二叔啊,我可算是陪你骑马射箭了。戎马一生…但或许不可能了。

  

骑马射箭,戎马生涯,你还愿意吗?

  

我愿意。

  

  

  

三天,七天,十天,二十天…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,完成了所有心愿。

  

一家人团聚一次,圆了没见到爹爹的心痛,和二叔说了抱歉,又见了他爱的姑娘,也见了那年少正当好的状元郎。

  

干了不少他没干过的,比如用墨水把爹爹的小白狗染了色,让爹爹追着自己跑了个满场,他自己却上蹿下跳着笑说他打不着自己。

  

骗着状元郎去秦淮河喝花酒,自己又浪荡一把,拿眼前人打趣,那人却吹胡子瞪眼,一生气便是这样,拍着胳膊挥着袖子,还没有穿上一袭官服,那身素衣更是显得他锋芒毕露。朱瞻基就这么看着他,笑的满屋子都是他的声音。逛到月亮升起,便和他拿着酒壶,对酒当歌。

   

今天,是最后一天…

  

他决定像以前那样,在窗边,静静的独处度过吧。

  

黑夜里,有一人,抬眼望,月正圆。

  

朱瞻基觉得自己好生满足,自从他做了皇帝后,从未这么开心了吧。他曾经以为他心里只有这日月山河,当他拥有了一切都时候,他还是觉得自己少些什么,后来他才知道,他希望的,不是天下,不是江山,不是社稷。

  

那是什么啊…

  

他在想着…想着,直到他的意识到了最后一刻,他刹那之间知道了。

  

哦,原来我希望的,只是那群人啊。

  

原来,我的心愿,只是你们啊。

  

抱歉,如此生多有得罪,下辈子…

  

对不起,我没有下辈子了。

  

我这人啊,喜欢的东西可多。

  

如果想念我,去赏月吧。

  

  

   

  

  

 

  

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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