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日月山河】X【朱瞻基 朱高煦《断骨连筋》】
序
“给我让他灰飞烟灭!”
朱高煦伏在地上,笑着看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。朱瞻基 红着眼睛,就像一匹发怒的狼,又像是受了人欺负的烦躁模样。朱高煦此时衣冠不整,头发散开凌乱着趴在地上,用手撑着地。疯狂的笑着,最后不笑了,便认认真真的跟眼前皇帝说。“大侄子,你不愿像狗一样活着,我也不愿意…”
朱瞻基恶狠狠的看着他,眼里发泄着二十多年的怨恨,他叫人将一口大铜鼎盖在了他身上。他永远放不下,这人对自己怨恨成什么样,他要篡自己的位,他把自己视为世敌,必定要你死我活一场。
朱高煦毕竟是随兵出征的人,尽了全力竟然要掀开这铜鼎,朱瞻基见状,坐在椅子上手掐着把手,那手微微发着颤抖,朱高煦漏出半个头,忽的一撇,与其说是一个王爷和他小皇帝对视,不如说是二叔和他的大侄子对视。
朱瞻基恨着,他可宁愿相信他二叔永远不会害他。
朱高煦也恨着,他也宁愿相信自己如果是皇帝,肯定也不会太亏了这狼崽子…
奈何…我们都是深宫之人。
壹
那一年的朱高煦早就做上了高阳郡王,三年过去,他觉得很顺利,他相信自己将会成为太子,他看着老大那肥胖的身躯,就一阵阵的自信,直到那一天,一个温柔的初春,一个孩子出生了,他叫朱瞻基。
朱棣喜欢他喜欢的很,他便也去看了看,觉得小孩子还可爱。
他伸出那大手捏了捏朱瞻基的脸,本来安安静静的朱瞻基,忽然放声哭了起来。
“诶,你又做什么?把我孙子整哭了?”朱棣看到朱高煦正站在朱瞻基旁边时,黑着脸问他。
“我?我没有,我就是捏了捏他的脸…谁知道这小子上来就哭。”朱高煦又凑过去上前看了看。
“捏脸就哭了?我怎么不信?”朱棣走过来也捏捏朱瞻基的脸,朱瞻基则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,不哭也不闹。
“你看吧,你又干什么了你,离他远点儿听见没有?”
十八岁的朱高煦脑子里回响着他的哭声,觉得内心被他哭的一阵阵的发紧。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发着紧,一阵阵不安,他不知道为何,后来想了想,或许是老天为了暗示他们是将永远世敌吧。他们之间的战争,直接从这一声声哭喊打响了。
贰
“什么!调我的精兵去边疆?疯了他!还想暗中杀我?”朱棣挥舞着袖子在屋里扔着东西。
“爹,消消气。”哥三个在一边跪着老老实实的,半天不敢说一句话,朱高煦颤巍巍的说着这话。
朱棣双手撑着桌子,低着头喘了口长气,忽然一抬头,看向朱高煦,说是看,不如说是一个眼刀飞过去,瞪的不光朱高煦一哆嗦,边儿上的老大老三也是半个字都不敢声张。
“我们要,清君侧,靖国难…”朱棣想到这儿,不由得暗笑一下。
三年时间,他们一路披荆斩棘,以少胜多的打遍了半壁江山,直到那天,终于打到了南京,那可是明军的根据地,不是那么好打的,朱棣连连败退,正在心内焦呢,忽然看见朱高煦策马带兵来支援了。
朱棣看着朱高煦那张略显凶狠的脸,头一回觉得这儿子还是有很大用处的。
朱高煦别的不说好到哪儿去,但论带兵打仗是一流的,念书倒不爱看,论倒习武哥几个他是最好的。
他们终于打赢了仗,朱棣登上了皇位。
朱高煦也高兴,他觉得父亲一定会立自己为太子的。他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,而老大那个家伙就只会在北京城里守着。
但是世事难料,朱棣正琢磨着立太子的事情,他看看威武雄壮的朱高煦,又瞧瞧仁慈宽厚的朱高炽,主意是真难拿。
朱棣转眼一看,看到了在门口前看鸟儿的朱瞻基,朱棣看看他,定了主意…
他一定要为大明留下这个根基。瞻高望远,大明根基。
是…没错,他要给朱瞻基留下路。
果不其然,是老大朱高炽被封了太子。在那册封大典上,朱高煦眼看着朱棣把那太子的金灿灿的发冠,待在了朱高炽的头上,他心里一阵阵怨气,当出了门看见那朱瞻基时,更是一阵阵的怨恨,他的脑海里,又响起来了朱瞻基当年那哭声。
朱瞻基软软的叫了他一声“二叔。”
朱高煦一听便没了那怨气,上前去把他抱起来,“诶,大侄子。”朱瞻基心里还不懂太子爷的位置到底有什么权利,但是他知道了,他父亲是太子,那他以后就会是太孙,他从小便精明的很,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这个位子,意味着江山社稷。
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崽子,在心里叹口气,实在是挺招人喜欢的…再说了,他还这么小,自己怨他做什么呢…
“大侄子,长大了以后愿不愿意跟着二叔,骑马射箭戎马一生?”朱高煦忘却那些事情,笑着问他。
小小的朱瞻基愣了一下。“我愿意。”
朱高煦笑的更欢了,抱着朱瞻基就走了,他把下巴放在二叔肩头,眼睛一弯,嘴巴一抿,那是,小狐狸的笑。
朱高煦无奈,这江山难道他真的无福分收入囊中吗?
叁
此年朱瞻基十一岁,朱棣看看朱瞻基那副模样,满意的很,文武双全,鬼谋心腹,大道为正,一样不少。
朱棣立了他为皇太孙,立得理所当然。
因为他是皇上,他儿子是太子,朱瞻基理所应当是太孙。
又是一次册封大典。
朱瞻基藏着一切欢喜和笑容,他低头,由朱棣为他戴上了那发冠,权利的发冠,朱瞻基一抬眼,正看见朱高煦冷着眼看他,那眼神像是一口深井,使人感到害怕,朱瞻基看他,只是以相同的方式回了他一个眼神,同样的可怕。
他们俩都知道,这场战争,要开始了。
从此,朱高煦再不去太子府看朱瞻基,遇见他就是那副挑衅和带着怨气的口吻。朱瞻基怎么会示弱,相同的“字字玑珠”回敬他。
势不两立,他们各自代表着一方权利。
肆
朱棣把朱瞻基和那哥仨叫过来发誓,说手上不准沾着朱家人的血。他们嘴上都答应着,其实心里都心照不宣,尤其是朱瞻基,他看着在座的其他四人,总觉得是自己吃着亏。
在一场御驾亲征里,朱棣驾崩,朱瞻基联合好了一切心腹,带着朱棣的尸体,连夜回到了京城,扶着太子爷登基了。
朱高煦本来准备好了兵,打算如果在老营里找不见朱棣,便举兵反抗,可惜啊可惜,朱瞻基还能算不到这一步吗?他早早的让朱高煦手下的兵放了假,朱高煦手里现在一兵一马都没有,只好乖乖的…跟着回了京城。
在朱棣的白事上,朱高煦多年的怨恨都激发了出来,他看着朱瞻基一家,脸红脖子粗的大闹了殿前,揭发了假圣旨一事,说罢便离场而去。
朱高煦看看那一身孝服跪地的朱瞻基,一手扯掉了他的孝帽。
再看此时朱瞻基,二十六岁,年少正当好,眉眼清秀,身段挺拔,好看的很,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儿惹眼。此时的他红着眼,眼内尽是汉王多年来对他的不公。
朱高煦夜里带着赵王偷着跑了出宫,他俩扎营带兵,计谋着篡位。
而皇上此时也病重,十月后,先帝驾崩,朱瞻基登基。
朱瞻基看着自己龙袍加身,皇冠加冕,听着殿前文武百官说着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他感受到了自己手里握着的权利,也感受到了身后空无一人,他刹那间慌张,爷爷不在,父亲不在,一切,只剩下自己了是吗……
他身披着战甲,御驾亲征要去捉拿朱高煦朱高燧回京城。那天夜里,朱瞻基正在营里半躺着,穿着一袭白衣,忽然就听见外面一声躁动。
坏了,出了奸细把营门打开了,汉王冲了他的营!
朱瞻基立马上马,没来得及穿战甲戴头盔,就只是一袭白衣,手里拿着短剑一支,便慌张策马奔腾,朱高煦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,亲自追了上去。
朱瞻基虽然是文武双全,但是他那两下子,在汉王这可是打了个折扣。何况他没有穿战衣。
朱高煦在后面狂笑着喊他。“小子,大侄子!”
朱瞻基额上有了细细的汗水,或许是急的,或许是累的,又或许是害怕。
朱高煦一剑把朱瞻基射下马,他下马,笑着看着朱瞻基,用脚踩着他的头。
“大侄子,别闹了,跟我回去,我做皇帝,说不定给你个好官啊。”
朱瞻基皱着眉,拧着脸,尽全力说着。
“你,不能杀我,你杀了我,你将来在地下怎么跟爷爷解释!”
“哈哈哈哈,跟老爷子解释?老爷子杀的人多了去了,他自己的事儿还解释不完呢。”
这会儿终于樊忠将军赶来了,救下了朱瞻基,朱高煦看着一众人,赶紧走了,他不是一群人的对手…
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朱高煦有一瞬间,也没那么恨他…也没有那么想杀了他…
后来,那天宣战,朱高煦高声喊着“杀!”他期盼着身后的千军万马冲过去决一死战,但是谁知道,那领队的将军,骑着马冲过去便跪在朱瞻基面前“末将死罪!”
朱瞻基这才笑了出来,这狐狸算是长大了。原来朱瞻基让双方的军队私下联系,买通了人心。
朱高煦此时看着自己面对千军万马。
他知道了,彻彻底底,完了。
伍
汉王被带回了北京,朱瞻基把他软禁在汉王府里,收回兵权,派于谦给他讲书听。
朱瞻基没想着他能服从,朱高煦也没想过朱瞻基放过自己。
罢了,既然如此,那就这样吧。
就这样了吗?
他朱高煦能宁愿吗?他生命里唯一的执念,便是皇帝的龙椅,若他没有这侄子,说不定他现在正在龙椅上上早朝。
哦对了,那小崽子去哪儿了?
呵,在上早朝么?
朱高煦把自己关在府里,不是砸东西,便是发呆。
这天下,老爷子争得,他争不得?
待这天朱瞻基来找朱高煦,朱高煦故意绊倒了他,朱瞻基忍着怒气站起来。
朱高煦躺在地上。
“我会听你的了…你已经是皇帝了,不是吗。但是那圣旨…是真是假?”
朱瞻基看着他迷离的眼睛,不知为何心一软,就告诉了他所有实情 。
别的早都无所谓了。直到朱瞻基说出那句。
“其实爷爷,很看好二叔…说只有二叔能治这天下…”
朱高煦听到这儿站起来,拿出了朱棣的画像,铺在地上跪着哭。
“老爷子,听到没有,你孙子当上皇上了,大逆不道,篡改圣旨,对不起列祖列宗!”
朱瞻基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被他骗出了实情,他作为皇帝,怎么能忍得了这话……
朱高煦笑了,不知道在笑什么,或许是他们俩的恩恩怨怨,或许是嘲笑自己愚蠢。
终
可是谁知道,在他们各人心里。都苦涩无比…
对于朱高煦来说,难道朱瞻基只是他的世敌?仇人?不啊,那是他的亲侄子啊。
对于朱瞻基来说,难道朱高煦只是他路上的绊脚石?人生中的阴霾?不啊,那是他亲叔叔啊…
朱瞻基看着死命顶着大鼎的他,终于心一狠。
“来人,加石炭,烧。”
来人点燃了木炭,烧的通红,红的像他们二人的野心,像皇位的炙手可热,像是他们朱家人的鲜血。
汉王死了,活活被火烧死。
朱瞻基却晃了神,回到了寝宫,却不知为何好像看见朱高煦坐在龙椅上开心的笑着。
朱瞻基用手捂住眼睛。“二叔,我不怕你了…我和我自己…和解了…”
想到这儿,朱瞻基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阵话语声。
“大侄子,长大了愿不愿意跟着二叔,骑马射箭戎马一生?”
朱瞻基落下几滴清泪。
“我愿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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