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钰

【日月山河】X【朱瞻基《戎马生涯》】



  

“如果你不是我孙子,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。”朱棣当年笑盈盈的样子,指着旁边卑躬屈膝弯着腰的少年。

  

没错,他叫朱瞻基。

  

他曾经不信生在帝王家是个灾难,如今他信的彻头彻尾,他一袭白衣,歪着那头,逗弄那小笼里的蟋蟀一只。

  

蟋蟀有规律的叫着,好像是要抚平他心中杂乱,朱瞻基在那桌前铺开张纸,提起根笔,倒腾倒腾那墨,随着心思画着那画,他画累了,便拎着那蟋蟀笼儿,回到榻边,继续逗弄着那叫唤的小东西,他把眼睛尽可能的贴近那笼子,或许忽然晃神,往旁边瞥了眼,又看到了自己那副未完成的画。

  

他说他要画个世界,挂在墙上,便可卧游天下。

  

世界…天下…

  

大明是他的,世界是他的,天下也是他的。

  

哪怕他现在命数不久,但活着便是一国之君,死了有千人万人哭他,哪怕百年后仍会有人记得他,只因为,他是皇上,是大明的皇上。

  

可他到底图个什么呢,他不知道,他只是望着那画,出了神,望着望着,便开始忆当年的意气风发少年郎。

  


  

壹.

  

朱棣那张臭脸,上前去看了看还在襁褓中的那孩子,心里满意着,也不多瞧,现在瞧也没用,只告诉所有人好好培养着他,给他安上了那早已起好的姓名——朱瞻基。

  

瞻基,我大明根基。

  

那孩子笑着,丝毫不知自己肩上担子沉重,还是高阳郡王的朱高煦那般笑着来捏捏朱瞻基的脸,还没捏几下,朱瞻基便开始了哭喊。好像从现在开始,就知道他是自己的世敌一般。朱高煦也一样,后来他被关在府里,总是想起当年自己去捏朱瞻基的脸,总有冲动想捏死他,他忘记了当年是否想捏死他,只记得他败在了一个轻狂小皇帝手里,并且,这人是他的亲侄儿。

  


  



  

一个春天,朱瞻基那父亲朱高炽,被朱棣册封了那太子爷,朱瞻基这年六岁,他正在屋内练着字,忽听见了这消息。赶紧偷偷走到了柱子边,仔细的听着。“贺喜太子爷太子妃!”此时他并不知道太子爷到底有什么权利,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子承父业,朱高炽是太子爷,他是朱高炽唯一的儿子,子承父业,他好像看见龙椅奔着他来。

  

他不由己的笑着,第一次露出了小狐狸的笑,他的心砰砰的跳着,不过在那册封大典上,他看见了那小时候捏他脸的人,朱高煦朱高燧满脸都是幽怨和装出来的不在乎,朱瞻基在想着,自己该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。

 


  


  

朱瞻基此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,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居高位,但哪怕身居高位,但凌驾于他之上的,更是那可怕的权利。在宫中见惯各人脸色,也有各人看他脸色,他不是那样甘愿服气低顺之人,但是那又怎么样,他生在帝王家里,他便要守这一方规矩,他长的好看,但和他们不同的,是他笑的样子,从不张嘴笑,就只是勾着嘴,就像那狐狸一只,很少听他笑声,但总见他笑容,但总是一模一样的笑着,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笑什么。他日日夜夜习武从文学心计,偶尔也觉得会累,但是抬头看那明月,在想想那人间山水,便觉得没什么,因为他知道,这江山这社稷这天下,连带这轮明月,都是他的。

  

  



  

这年的他二十六岁,他被册封了皇太孙,在那大典上,他头上那根清玉簪子,被庄严的换成了那金灿灿的发冠,他藏着笑容,只是庄严的注视一切,他做好了担起那责任的准备,一抬眼便看那汉王赵王瞪着冷眼望他,于是朱瞻基此时就只开始想,如何才能打败他们。他殊不知,朱棣替他想了二十多年这事儿,却还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。

  

这一天里,朱棣叫来了太子和汉王赵王,当然,还有朱瞻基,他们发了誓言,很简单,但或许真的很难。他们的手上,永远不许沾着朱家人的血,否则呢,不得好死夭折短寿。朱瞻基不信这些个,他嘴上发着誓,可心里还是不停的打着算盘…

  

不得好死?他不信,就算如此,又怎么样?帝王哪儿有个好死,飞的高,摔下来受罪。夭折短寿?管他呢?那老和尚都说他活不过第三十七个春秋,他还能信了不成?

    

他意气风发,正是年少当好的模样,身形漂亮,肩膀宽厚,一双眼睛里,有那明月光,他爱的那姑娘,很快就会成她的妻了,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立自己最爱的姑娘为妃,而只能屈居嫔。他想啊,想的浑身难受,他爱的那人竟是靖难遗孤,他在乎的是身份么?不是的,只是苦于不能立她为妃而已。

  

朱瞻基在那典礼上,把那如意交给了那胡善祥,他看着眼前的人,告诉自己,“我是皇太孙。”

  

把香囊交给了孙若微,他眼里含着温柔似水,告诉自己和她“我是朱瞻基。”

  

他随着老皇上朱棣一起去远征,他身穿着战袍,头戴着那盔,手里紧握着那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的剑,他知道了朱棣不行了,很快就要陨落了。朱瞻基跪在那榻边,落着那清泪,朱棣想说他不争气,怎么能哭呢,却只是伸手摸了摸朱瞻基的头。

  

  



  

“太子爷圣躬金安。”一边儿的奴仆弯腰问着他的好。而朱瞻基也不说话 ,一进门便怒发冲冠的冲向了皇上。

  

朱瞻基跪下劝着朱高炽去平反逃跑的汉王,朱高炽躺在那病床上,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了,拿出了那准备好的圣旨,贬朱瞻基下南京,去安心学习。

  

朱瞻基跪着,犹如晴天霹雳,他想反抗,他不想去,他要打仗,但是呢…朱高炽是皇上,他无论如何也要说着。“臣,领旨谢恩…”他转天便出发,由人领着念书。

  

朱瞻基站在那城墙上,一眼望去的南京城,曾经的都城,空无一人,宛如一座空城,他的心里宛如这空城一般,荒凉无力杂草丛生,但又有那好似火星一般的东西,点燃了他那心中野心。

  

将近一年过去,朱瞻基那日正在屋内读书,忽的来人给朱瞻基带来了信。

  

信一拆…朱高炽重病临死,但是要他无论如何不要回去,是死是活听天由命,朱瞻基哭了,确实是哭了,他有点恨自己生在这家中,上天不让他有情。朱瞻基落笔写着那信,给朱高炽留了那最后一封信,八百里加急,终于在朱高炽临死之前送了过去。朱高炽喘着气听完了这封信,终于…驾崩了。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感受,但是朱瞻基知道自己亏欠了他太多了…他忽然有点想遵守当年的誓言。

  

爷爷死了,父亲死了,他忽的觉得身后空落落,没有了任何退路,但不知为何,他忽的坚定了起来。

 

  



  
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”

 

朱瞻基站在了那高高的殿前,黄袍加身,皇冠加冕,他觉得身上无比沉重,但仍一阵欢喜,他从六岁看的那龙椅,他终于坐上了。那文武百官终于为他所用,他听到了全朝上下以表衷心的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
  

最重要的,他十六岁爱看的日月山河,终于属于他了。

  

他御驾亲征,平反了出逃的汉王赵王,他在那草地上被汉王踩在脚下时,觉得自己真不该信什么手上不沾朱家人的血。

  

后来他带回了汉王赵王,把汉王独自软禁了起来,汉王一心的求死,不停的激怒着朱瞻基。朱瞻基哪里还会记得那誓言,红着眼睛的喊着“给我让他灰飞烟灭!”

  

汉王笑着“大侄子,你不愿意苟且活一生,我也不愿意啊。”

  

朱瞻基心里暗暗想着“二叔,要是你不是汉王我不是皇上,我愿意与你一起骑马射箭。”

  

赵王呢…带着他的一兜秘密,一起埋葬了。

  

朱瞻基看着狼狈死去的朱高燧,轻声说着“三叔,下辈子我们不在这帝王家,你把这些故事,都讲给我听罢。”

  

朱瞻基心内荒凉,他终于干掉了所有人,没人再与他争这江山社稷了,他却空落无比…


  

  



  

朱瞻基被一声蟋蟀的叫声唤回神,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晃了神,他看了看自己,一袭的白衣,衬得自己更是苍白。又看了看那黄袍,竟然一阵阵的反感。

  

老和尚说自己活不过三十八个春秋,二叔说自己太被老天眷顾,活不久的,他看了看自己的手,苍白无力的模样,哪儿还有皇上的意气风发。也不知道是那老和尚真是个仙儿,还是真的因为自己违背了誓言。他想不通,便不想了,他笑自己没意义,又觉得自己太不满足,都当上皇上了,还要什么呢,十年,十年很好了。他稳定了根基,也留了那传家宝似的内阁大臣给后人。

  

那天他看着那陪葬的名单,来来回回把孙若微的名字拿出拿进七次,最后还是把她归还了人世间。

 

孙若微拉着他的手流泪“我在等你,等你用车马带我回家。”

  

他站起来,踉跄的走了几步,看到自己这般模样,自己笑了笑自己,仍是那狐狸笑。只不过这回,是嘲笑自己罢了

 

他找到了自己曾经的一套红衣,还有那清玉簪子。

  

他穿好了那红衣,戴好簪子,或许因为还年少呢,还是仍有当年少年感觉,但是或许因为蓄着那胡子,少了点活力。

  

他站在窗前,看那一轮明月,巧了不是,正是满月。

  

他这晚啊,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那月亮,穿着那少年红衣,用手托着那下巴,独想自己的一生。

  

他到底要什么呢……他什么都有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有…

  

那天,他死了,举国悲痛,而朱瞻基那时却笑着。满不在乎的笑着,笑的很开心,不是那冷笑,不是那狐狸笑,就是很开心,笑着,咧着嘴而不是勾着嘴。

  

累了,便半躺在那椅子里,宛然一侧头。

 

“日月山河还在,莫哭。”

  

  

 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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